第四十壹章

　　事實上周向紅還是加了小心的。她這兩天只出去買了壹次菜，上下樓時還特地留意看有沒有人在尾隨自己。除此之外，就再沒出過門。外面也的確是夠亂的，這兩天已經出了好幾起小區居民和混混之間的沖突，有壹次還驚動了警察。但這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家夥雖然擾民，卻實在沒被抓到什麽違法的事實，警察來了也只是調解壹通，就此作罷。這倒讓混混們的氣焰逐漸囂張起來。不就堵著來回走路的大姑娘小媳婦調侃兩句嘛，能懷孕是怎麽著？妳家掛在院子裏晾曬的衣服沒了關我屁事？老太太走路不長眼睛，我這胳膊肯定被妳撞骨折了，壹把年紀都他媽活到狗身上了？瞅什麽瞅，肏妳媽的找揍是不！……事實上並非打不過，整個小區雖然以老年人居多，但青壯的漢子怎麽也湊得出幾十號，又都是工人出身，論打架足夠把這幫混混拆零碎好幾回的。但大家都是老實人，平時遵紀守法慣了，實在是下不了手。
　　胖子來的時候，周向紅正在洗衣服。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壹下子讓她警醒起來，連忙關了水，整個人都保持著慢動作，屏住呼吸聽外面的動靜。來人敲了兩遍門，周向紅只是不出聲，希望裝出家中無人的樣子來，同時心裏暗暗祈禱兒子不要被驚醒，發出什麽聲音。
　　強哥在樓道裏嘿嘿壹樂，身後叫小國的男子壹伸胳膊就要砸門，被他給攔住了：「周大姐，是我啊，強子。我正好有事兒路過，就順便來問問前兩天咱說的那事兒，妳考慮的怎麽樣了。我知道妳在家，剛才陽臺上晾衣服的就是妳吧……」門後壹片安靜，他也不急，依然笑呵呵的，只是語氣讓人發冷：「妳躲著不開門沒事兒，我就當這算妳答復我了，咱們走著瞧……這樣……我把呼機號給妳留下，啥時候妳要是改了主意呢，就給我打電話……塞門縫裏夾著了啊！」
　　胖子的確是走了。周向紅老半天才敢開門確認這壹點，同時拿到了那張小紙條，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壹串號碼。她把紙條攥成壹團剛想扔，又猶豫著縮回手。關好門轉身回到客廳，她攤開手，把紙團小心的打開，撫了撫那些褶皺，然後拉開櫃門，疊起來塞進了壹個角落。
　　李秀玲今兒不太順，事實上這活兒哪天也沒有十分順的時候。剛才伺候跳舞的老頭，也不知是幹什麽的出身，手上的勁兒出奇大，兼之壹巴掌的老繭。下場還沒兩分鐘，就撩著裙子邊兒把手插進了她的內褲。在這之前她剛和別人跳了十塊錢的，那人也是個老油子，壹雙手把她撩撥得欲仙欲死，陰道裏洪水泛濫幾乎要潰了堤，結果她壹直配合著，到底那人也沒表示想和她去卡座詳談。這讓她多少有些懊惱，甚至對自己的敬業精神產生了質疑。老頭只在她的屄毛上胡亂摩挲了兩把，就迫不及待的順著陰唇中間的縫把手指探進去，結果沾了壹手指頭的膩滑。這個狀況很大程度上鼓舞了他，壹路順暢的貼著尿道口，彎起來摳進了陰道。粘液反過來又成了保護李秀玲自己的屏障，但盡管如此，那些老繭仍然毫不客氣的摩擦著她嬌嫩的粘膜組織，從尿道口傳來壹些細碎的痛感，陰道裏也是。那根不住攪動摳弄的手指像壹柄小銼，從裏到外折磨著她的神經。她開始還能忍住，後來不由得從鼻子裏輕哼出來，額頭也見了汗。老頭倒當她的狀態是享受壹般，手上不斷的增加著力道。她下體夾著那只折磨人的手，雙腿不分開，陰部就磨得厲害，稍稍分開些，那手指又因為減小了阻力而愈加深入幾分。擱在從前，李秀玲早就出聲讓他停下了，但如今不同，家裏電視還沒著落呢。她只好拼命的分散自己的註意力，企圖盡量捱的時間久些。不知怎地，她忽然又想起了當初剛進舞廳時聽到的，那兩個男人肆無忌憚的對話：玩就行了，妳給錢還管她舒不舒服？……是啊，誰會管妳舒不舒服？只能自己去適應和調節。若幹年後有句不怎麽流行但許多人都知道的話是這麽說的：生活就像強奸，如果不能反抗，那就要學會享受。第壹個說這話的人大約是無從查找了，但八成是個女人，抽煙、喝酒、泡夜店，也許手臂上還紋壹朵玫瑰，閱人無數。
　　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老頭，李秀玲去衛生間打理。痛楚這個玩意根據程度不同，對人體的刺激也是不同。高烈度的疼痛可以造就壹名英雄或是叛徒，輕微的則有可能對人體產生強烈的刺激。李秀玲被老頭摳得整個陰部都黏糊糊的，甚至出現了尿意。老頭也沒好哪去，給錢的時候鈔票都粘在手上了。只是壓根沒見著他往衛生間走，留著那壹手的芬芳也不知是嗜好還是帕金森前兆。
　　尿完擦拭幹凈，李秀玲起身從小隔間裏走出來整理衣服，正看見小娟側著身子站在角落裏，不知道忙活什麽。「娟兒啊，咋啦？」李秀玲問。小娟轉過身來，皺著眉頭，拿了紙正不住在胸前比劃。她穿了件前開襟的衣服，此刻大敞著，胸罩也解了開來，松松的掛在肩上。「遇上個傻屄，使勁捏我，把我奶給捏出來了！」小娟氣惱的回答：「姐妳看，這咋還止不住了呢……」李秀玲這才看見，她手裏的紙往左邊乳頭上壹沾就濕壹塊。那個右邊的乳頭沒得到照顧，正不住的往外滲著奶水，在乳頭頂端匯聚成大大的壹顆，就滴落下去，而後又聚起壹滴來。作為壹個過來人，李秀玲明白這事兒，她自己的奶水到現在也還沒斷幹凈呢。「哎呀，以前我就說，妳回奶沒回幹凈就不該出來賺錢。這天天讓人接觸，根本斷不了！」小娟也是有些後悔，無可奈何的回答：「那能咋整，還不是窮的。」其實這件事對她而言利大於弊，回頭客裏有不少人倒是奔著這對能哺乳的奶子來的。因為這，她的收入有時甚至比張曉芬還要高壹些，畢竟牛奶都不免費，何況是貨真價實的人奶呢。李秀玲甚至都動過是不是弄點下奶的東西吃的念頭來，但終究沒敢付諸於行動。
　　但這事終究也有弊端。此時暑氣未消，氣溫偏高，客人們壹飽口福之後，難免有些殘留滲漏出來，時間壹長就會散發出壹股餿味。小娟仗著租住的地方近，圖便宜就沒在舞廳租更衣櫃，因此不得不經常跑回去換衣服，從而導致營業時間過於零碎。今天這種情況更嚴重壹些。李秀玲幫著她弄了好壹會兒，奶水也沒收住，沒辦法，她只好在胸罩裏墊了些紙，先應付著，而後急匆匆的回家去了。好在舞廳對女人免費開放，不收門票，來去自由。
　　折騰了大半天，將近半夜的時候李秀玲才到家，簡單沖洗了壹下，就上床睡覺。盡管跳舞看上去是個挺輕松的事兒，實際上壹天下來也折騰得人腰酸腿乏，更何況時不時的還得接個大活兒。家裏人是早都已經睡下了，自從她開始賣身，體力消耗增加，晚上沒多少精神給丈夫做按摩，此事也就變成了三兩天壹次。臨睡前她盤算了壹下，電視是肯定要買的。所謂債多不壓身，虱子多了不愁咬。劉哥那邊的三萬塊還能再拖拖，反正他也沒有明確表示要自己什麽時候還。想到這兒，她又想起了盧玉，倆人已經很少聯系了，只知道她和劉哥打得火熱，看樣子修成正果也就用不了多久的事兒。迷迷糊糊的她睡著了。
　　驚醒她的是壹聲巨響。實際上家裏人差不多都是在同壹時間被驚醒的，因為從窗外飛上來的東西連綿不絕，第壹塊就打碎了李秀玲那屋的半扇窗戶。正是這壹下造成的響動驚醒了李秀玲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，只是猛然從床上坐起來，緊跟著另壹塊飛上來，把那扇窗戶上殘存的半塊玻璃又打了個粉碎，玻璃碴子迸到紗窗上，噗噗作響。她這才清醒過來，發出壹聲驚恐的尖叫，剛要撲到窗戶上想看個究竟，第三塊不知是什麽東西擦著外墻打在窗臺外沿，碎裂開來迸射到另壹扇窗戶上，打裂了玻璃。她嚇得猛然往後壹縮，連滾帶爬的扯著丈夫的胳膊開始往床下拽。丈夫也醒了，只是苦於無法移動，在那裏揮著壹只胳膊嗬嗬的叫。她力氣小，丈夫沈重的身軀拽了兩下也沒挪動多少，這時第二扇窗戶也已經被打碎了，連銷軸都被打壞了壹根，整個框子歪歪斜斜的耷拉著。李秀玲急中生智，拽住丈夫身體裏側的床單猛的往後就拉，兩個人連帶床單壹起滾到了床下。她好不容易從床單裏爬出來，就聽見隔壁屋裏也在叫，聲音大些的是婆婆，又細又尖的是樂樂。
　　丈夫整個人裹在床單裏嗬嗬的叫，黑暗中她胡亂摸索著，總算找到床單的邊緣，把他的頭露出來，然後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明白，尖著嗓子喊了壹聲：「我去看看樂樂！」又把丈夫用力往床下推了推，這才掉過頭往外撲。站是站不起來了，窗外扔上來的大約是磚頭瓦塊壹類的東西，紗窗肯定已經破了，迸裂的渣滓打在地上啪啪的響。她只能趴在地上，披頭散發光著腳往外爬。不時有些小碎塊落在她身上，倒是多虧她今天沒有給丈夫按摩，身上背心褲衩穿得還算齊整。
　　廚房以及外面的陽臺也遭了殃，而且可能是不用顧忌砸到人，石頭都是對著窗戶扔上來的。陽臺的架子上有壹口平時不太常用的鋁制蒸鍋擺在那裏，此時被堵在墻角砸得砰砰直響，明顯已經是要不得了。依稀好像從外面的黑暗中還傳來壹些別的聲音，尖叫、謾罵、什麽東西在破碎。但她此刻根本什麽都聽不見，也沒多余的精力去註意除了隔壁臥室之外的任何情況。她拉開門出去後，直接壹拐就撞開了隔壁的門，嘴裏喊著：「樂樂！媽！在哪兒呢！妳們在哪？！」然後因為撲得太急，隨著門壹個跟頭就滾了進去。
　　屋裏也是漆黑壹團，周向紅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：「在這兒呢這兒呢！樂樂沒事……」緊跟著壹個什麽東西正好砸在外面的窗框上，發出砰的壹聲響。孩子又是壹聲尖叫。李秀玲順著聲音連滾帶爬的過去，原來倆人躲在床下，周向紅摟著孩子，手裏還抓著個枕頭。她撲的太急，小腿好像撞在了床頭櫃的角上，倒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，直接把周向紅和樂樂都摟在了懷裏。仨人頭朝裏倒在床下，彼此感覺到身體都在止不住的抖。李秀玲邊哭邊撫摸著孩子的頭發，上下牙打著顫的安慰她。周向紅在壹旁急切的問：「大壯呢？！大壯在哪兒？！」說著就要推開她的手爬出去。李秀玲連忙拽住她：「沒事兒媽，大壯也在床底下了……」她家都是老式的鐵架子床，上面鋪床板那種，結實得很，這種情況下堅固得像掩體壹般。周向紅這才稍稍安下心來，卻還是止不住的抖。
　　說著話的工夫，外面突然響起壹聲極尖細嘹亮的口哨聲，然後就安靜了下來。準確的說，是磚頭瓦塊漫天飛舞的聲音不見了。壹個蒼老的女高音猛然穿透了夜幕：「報警呀！可砸出人命了呀！不能讓他們……」突然又有什麽東西砸在另壹件東西上的巨大聲音傳來，那個高亢的嗓門化為壹聲尖叫後戛然而止。
　　小區裏已經有些人家亮起燈來，可能還有些人沒開燈，在黑暗中扒著窗戶向外張望。除此之外，就是在確定了安全之後，陸陸續續響起的哭嚎聲和叫罵聲。李秀玲和周向紅在床下又躲了壹會兒，這個過程中有手電的光在窗戶上晃了幾圈，外面依稀有人在喊：「這邊還有壹家！……這是誰家？……哎，樓上的！有人在家沒？安全了安全了！」另幾個聲音較低：「這是那誰家吧……就那個……那個老陳家……她兒媳婦在……」
　　李秀玲伸了壹下已經蜷麻了的腿，松開摟著孩子的手，試探著往外爬，樂樂壹直在哭，此時抽噎著拽她：「媽媽，不去……」她抹了把臉上的灰，回頭擠出點笑意來：「沒事，媽媽去看看啊，已經沒事了……」周向紅把孩子接過手摟著哄，她小心翼翼的探頭出去，只聽見外面亂哄哄的全是人，這才定下心來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。借著外面的光線看過去，窗戶是徹底壞了，她邁了壹步，腳底下踩著壹塊帶尖的碎塊，硌得哎呦壹聲。周向紅也從床底下探出頭來：「咋地啦秀玲啊？」「沒事，沒事……看樣子是沒事了，出來吧。來，小心點別撞著頭……」李秀玲彎下腰，幫婆婆先把孩子抱出來，而後周向紅也從裏邊爬出來。仨人急急忙忙先到隔壁屋去，大壯還躺在床下，正喔喔啊啊的喊著。李秀玲開了燈，先拽著床上的褥子，整個對角拎起來，拿廚房去抖了抖裏面包著的磚渣和灰土，回來周向紅已經薅著床單，把大壯從床底下拉了出來，樂樂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，小臉蛋被眼淚沖出好幾道印子來。倆人鋪好褥子，合力先把大壯弄上床躺好，後者還在含糊不清的叫著。周向紅坐在床邊，拿條毛巾給他擦著臉上的灰和眼角的淚水，壹邊安慰他：「沒事……沒事，剛才地震了……」李秀玲則抱著樂樂安慰。孩子又驚又累，不大會兒就在她懷裏睡著了。
　　窗外響起壹陣刺耳的警笛聲，伴隨著重新又響起的呼喊聲，這回能聽出來，是胡同口開小賣店的老馬：「老陳家！老陳家人咋樣了？！有事兒沒？」周向紅趕緊站起身，朝外面回答：「老馬大哥啊？」「是我！沒事兒啦！老妹子妳家人咋樣啊？」「沒事兒沒事兒！人都在！」不大會兒就聽見樓道裏亂哄哄的腳步聲，然後咣咣敲門。樂樂雖然睡著了，但李秀玲壹動，就抓緊她的胳膊，皺著眉頭哼。周向紅答應著，回屋取了衣服褲子套上，先去開了客廳的燈，然後又去開門，猛然想起自己也是披頭散發的，趕緊攏了兩把。屋裏李秀玲抻了條毛巾被，半搭在自己和孩子身上。
　　「請開下門，警察！」周向紅開了門，看見壹個瘦高個的警察站在門口，後面黑乎乎的樓道裏，還站了大概五六個人。警察歲數不大，先敬了個禮，這才被她讓進屋來，緊隨其後的就是老馬，以及幾個鄰居，有男有女。平時和周向紅關系還算好的壹個老太太從後面上來抓著她的手：「向紅啊，咋樣，傷著沒？」警察問了些問題，隨後另壹個警察被人領著趕來，拍了些照片。周向紅和李秀玲連驚帶嚇的，在敘述的時候很是掉了些眼淚，老馬在壹旁幫著給大致介紹了壹下狀況。倆人這才知道，剛才總共有十幾家遭了殃，大致情況都差不多，沒傷著人，只是打壞了窗戶和壹點家具。只有安大媽例外，最後高喊的那個人就是她，大約是扔磚頭的人還沒走，回身又給了她家壹下。老太太正站在窗戶口，半截磚頭打在窗臺上崩起來，傷到了胳膊，好在不算太嚴重。
　　警力有限，簡單做了個筆錄後，兩個警察又匆匆趕往下壹家，等到小區裏徹底安靜下來，天都快亮了。